一个值得经历的悖论

前几天我在播客里听到 Derek Siver 介绍他的书《How To Live 如何生活》背后的理念。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，想在这一期和你探讨一下。

他说：「生活不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，而是一个需要经历的悖论。」

不是「一个」问题 #

我们常常掉进这样一个陷阱，心里被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完全占据──「等到我有钱了/升职了/结婚了，我就开心了。」

学生时代，我认为成绩是最重要的。我生活的一切都围绕着「如何获得更好的成绩」这个问题，任何不直接有助于我学习的事情都被摆在一边。工作之后，我又迷上了户外徒步和风光摄影，我觉得在大山里游荡是唯一能让我快乐的事情。

但结果是，它们都没有给我想要的幸福。虽然我确实从中获得了很多快乐，但我也正因为这些事情而不开心。不管再怎么努力，我也不可能总是考第一。虽然我周末都在树林里露营，但我工作日还得赚钱谋生，所以每到周日晚我就开始抑郁。幸福到底从哪里来？

在讨论如何更好地理解幸福之前，先来想想为什么最好不要把幸福寄托于一件事。

人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 #

要是我这一生就只用学习，我每天只跟老师和同学打交道，好成绩能换来一切，那么只追求好成绩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策略。

但生活不是一个可以优化某个参数就能最大化幸福感的简单函数。

从个人层面，我们总是渴望不同的东西──美食、温暖的家、金钱、休闲、意义、社会认可、自主、安全感、刺激、爱。这些东西常常相互冲突，没有一个是万能的。有钱或许能使鬼推磨，但不可能解决你现实中的所有问题。

就周遭环境而言，我们一生不会始终在同一个地方，也不可能永远跟相同的人在一起。我以前极其适应国内的环境，也就意味着我缺乏灵活性来适应新环境，刚来国外的时候很困难。即使有人一生也不必离开家乡，他们也都会受到外部的影响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（想想疫情、通胀和气候变化）。

我们都知道「物极必反」，对于某个价值观也是这样。如果它本身没有适得其反，可能也会扰乱生活中其他对你很重要的部分。

比如说，我们会觉得诚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美德。但值得问一问，要诚实到什么程度？

有个极端的例子是，一个拿着斧头的杀人犯来敲你家的门，问你的亲人是否在家，你会撒谎还是恪守诚实？

Stephen West 在他的哲学播客里谈到这一点：

问题不是出在诚实上，而是人们试图将价值观简化为一元论的体系──哲学家几千年来都在这么做，他们试图找到一个终极价值，并削弱其他价值。你会听到他们说，「只要你更理性，你就能克服所有非理性带来的恐惧，那么你就更有勇气了。」或者说，「只要你将自由视为最重要的美德，那么你就能让自己摆脱无知的束缚。」

多元化 #

我后来才意识到，幸福来自于很多方面。

根据我（非专业）的研究，幸福大致分为两类。一类由情绪驱动，基于当下的感受，体现为愉悦感（pleasure）。它通常来自于与他人的关系，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
另一类跟理性思维相关，称为评价性幸福。这包括个人价值观：意义感（purpose），按照自己的价值观生活；和社会价值观：成就感（pride），回头看对自己生活的满意度。

获得幸福往往需要将这几个方面都融入到生活中。你可以试试下面这个测试：

「愉悦感、意义感、成就感」这三个维度可以帮助理解幸福，不过对我来说更实用的是从《斯坦福大学人生设计课 Designing Your Life》里读到的，通过四个方面来审视自己的生活：

健康：包括身体和心理健康
工作：最好让人觉得有意义
爱好：不为别的目的，纯粹为了做这件事好玩而做
爱：和他人的关系

回顾过去两周你所做的事情。它们各占每个方面的多少？你需要多做哪方面的事情？少做哪些不给你带来幸福的事？

在微观层面决定如何生活 #

当我在《How To Live 如何生活》的结尾看到这一幅交响乐团的图时：

我把它理解为要让自己生活的内容多样化。但在播客中，作者更进一步，说我们可以让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哲学也多样化。

想想你站在交响乐团前，作为作曲家兼指挥家，你会如何选择这 27 种乐器？你是打算让长笛吹个几年，然后再让中提琴拉上几年？答案是，你不需要做选择。你可以把它们结合起来。你可以说，我要让长笛和小提琴演奏一会儿，可能只是几秒钟，然后它们就可以停下来了，换成竖琴独奏一会儿。然后「砰！砰！」你让每一个乐器都加入进来。如果把这个思路应用到你的生活中，比如你在听播客（或者读别人的文章），这个人说你要这么做，那个人说不对，你得这么做。你可以在微观层面把它们都融入到你的生活里。 比如你读了《Atomic Habits 掌控习惯》，你按照书里说的每天用半小时养成一个小习惯，做完了之后，你决定花上四小时完全投入到另一件事情里。为了未来的自己，你可能会做一些不那么有趣的事情，但到了午饭时间，你是一个绝对的享乐主义者，想吃什么吃什么。吃过午饭，你又做一些你以前做过的事情，这时候你又活在了过去。

我们不必从理论上判定哪一种活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。我们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。塔勒布曾说，

在国家层面，我是个自由主义者；在州层面，我是共和党人；在地方层面，我是民主党人；在家人和朋友面前，我是个社会主义者。如果这句话没有说服你不要给自己贴上左或右的标签，那别人再怎么说你都不会改变。

拥抱无限可能 #

读到这里你可能觉得这么做也太麻烦了，总是要自己做决定，还不如按照别人说的来。

但别忘了，不论你选择什么，你都已经做出了决定，因为你的时间一去不复返。

与其把生活看作一系列沉重的选择，不如更轻松地对待它，比如视为一系列实验？

回到诚实这个美德，如果它对你很重要，「你可以告诉小朋友，我觉得你不会真的成为一名宇航员，因为老实说，从概率上讲，这很难做到。」Stephen West 提议，「试试这么做，看看会怎么样。因为对于任何一种价值观，做到哪个程度会适得其反是因人而异的。哪种价值观做到哪种程度能服务于你、你所在的文化、以及你所在的历史时期，都需要由你自己来实验。」

我想再引用一段话作为文章的结尾，来自 Tim Urban：

如果有人让你参与一个对当今世界完美模拟的游戏，游戏里一切都是假的，没有任何后果──唯一的规则是你不能违法或者伤害别人，而且你得满足你和你家人的基本需求──你会在游戏里做些什么？
我猜，大部分人会做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喜欢做但又不敢尝试的事情。通过做这些事情，他们很快就能在模拟生活里过上幸福的日子，而且会比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更成功、更真实。